第109章 “小雨、小雨……”

    盛放小朋友这才发现自己被程医生挤走。
    他坐在边边,小短手既够不着白灼虾,又够不着晴仔。
    盛放要抢地盘,重新挤回两人中间,圆滚滚的脑袋顶开程星朗,皱着小脸哼哼唧唧。
    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    程星朗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:“‘哼哼’什么,是小猪吗?”
    大排档里响起一阵阵笑声。
    玻璃啤酒瓶碰撞出清脆声响,同事们起哄让老板多上几打啤酒,这样难得的放松时刻,连日来的紧绷神经终于舒展开来。
    散场时,徐家乐带着几分微醺,搭着程星朗的肩膀打趣:“得罪人家舅舅可没好处啊!”
    不远处,祝晴望着月光下那道修长的身影。
    程星朗微微俯身与徐家乐交谈,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。这让她想起杨教授所说的,他表现得太正常了,这样的正常究竟是因为极致的克制,还是内心真正的强大?
    在大排档门口,大家道别,同路的搭一辆计程车。明天还能再休息一天,前些日子,每一分钟都要掰开两半用,日夜颠倒连轴转都是常态,步履从未停歇。如今突然能好好休息,居然还有些不习惯,一个个念叨着都不知道该玩些什么。
    豪仔比了个拨电话的手势,嚷嚷着:“翁sir,有人不习惯放假,快call他回去加班。”
    “喂喂喂喂——”
    “不许告密!”
    笑闹声随着风飘远。
    路灯在地面投下影子,盛放开始久玩不厌的踩影子游戏,蹦到了外甥女和程医生交错的身影间。
    祝晴问出心中的疑惑:“为什么说真相还不完整?”
    下午,程星朗去o记补充笔录。
    他的笔录、他调查到的线索,与嫌疑人的证词是矛盾的。就如俄罗斯方块的方块,不够严丝合缝,就这样随意地搭着,无法消除疑虑。
    “符合器官移植条件的孩子都要经过严格体检,但我弟弟不是被选中的。”
    祝晴沉吟片刻:“如果犯罪团伙随意抓个孩子直接送入集装箱漂洋过海,当时彤彤的事,就不足以让柯晓博焦头烂额。是因为体检合乎要求,他必须送走彤彤,才引发了后面的纠纷。”
    程星朗点了点头:“还有那个逃出精神病院又被找到的凶手……当时柯晓博既要处理彤彤的领养纠纷,又要追查逃走的病人,哪来的精力?”
    “精神病人怎么实现既无差别杀人,又精准杀害我父母?”
    还有柯晓博的死。
    “失足?我不信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但即便在十八年前,明德精神疗养中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。外来人员溜进医院杀人?这一点,魏锋没有交代。”
    沿街行人三三两两,悠闲地散着步。
    灯光落在他们脸上,时而明亮,时而投下阴影。
    就好像若隐若现的真相。
    盛放还在踩影子,小短腿忙个不停。他需要变换、调整角度,找到合适的位置,影子才会被灯光拉得长长的,变成最最最大的大人,像巨人和狮子王一样威风凛凛。
    然而就在他玩得兴起时,一不不小心,左右脚绊在一起,圆滚滚的身子失去平衡,小脸即将着地。
    就在这一瞬间,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伸出,稳稳地将他拎了起来。
    昏黄的路灯下,三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,投下温暖的剪影。
    盛放的小短腿悬空:“这是荡秋千吗?”
    他的小脚丫扑腾着,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。
    放放安全感十足。
    他知道,晴仔和程医生会保护好自己。
    “要不要再荡高一点?”
    “好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    笑声中,程星朗转头时,撞进祝晴笑意盈盈的眼底。
    那些沉重的烦恼与疑团被暂时搁置,至少这一刻,他不是孤身一人。
    也是在这个温柔的夜晚,祝晴清亮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。
    “程星朗,要不要继续查下去?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盛放小朋友今日的心情像暴雨过后的天气一样晴朗。
    盛佩蓉和萍姨正听着舅甥俩进家门的动静。
    虽然盛放小朋友总是蹦蹦跳跳,但熟悉他的人,只从蹦跳的幅度就能判断出他这一趟玩得有多尽兴。
    她们俩也在家聊了一天的八卦,脸上洋溢着意犹未尽的笑容。
    此时,盛佩蓉和萍姨说着,明早她要回公司,小弟也得上学,到时候萍姨独自在家,又得冷清下来了。
    “热闹了好些天,还有些不习惯了。”萍姨笑着说,“正好我在家研究些新菜谱,等你们回来尝尝鲜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盛放总是敏锐捕捉谈话间的关键词,“我明天要上学啦?”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祝晴揉乱了他的头发,“今天已经便宜你了。”
    放放不服气地小声抗议。
    哪里是便宜他?明明是他特意在家陪着晴仔,谁知道她一觉睡到天黑!
    “你自己也睡到流口水。”祝晴说。
    放放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反驳:“才没有!”
    盛佩蓉和萍姨看着他们气呼呼,一前一后上楼。
    转眼间,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,和好如初。
    舅甥俩都是从天亮睡到天黑,现在不知道有多精神。
    就算数绵羊都无法助眠,他们甚至可以数出一整个草原的小羊。
    突然,盛放想起重要的事,跑回儿童房,将笔记本还给祝晴。
    那里面有她的揍小孩日程计划。
    祝晴回忆了一下,甚至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什么写下这句话。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揍你?”
    “可能是晴仔心情不好。”
    祝晴眯起眼睛。
    他这一脸无辜的小模样,又是新修炼的本事。
    “记不下来就说明不重要!”放放机智地转移话题,踮起脚尖,像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肩膀,“以后要记点有用的东西。”
    “这些都是有用的。”祝晴翻开笔记本证明自己。
    笔记本里记录着各种案情细节。
    殉情案中死者的隐形眼镜疑点、韦华昇案中尸僵分布的异常、最新案件中模仿犯的行为分析……每到案件侦破工作陷入僵局时,她都会反复翻看推敲。
    就在快速翻页时,一张画吸引了她的祝晴。
    那是冯凝云在嘉诺安疗养院画的。
    画中是两道背影。
    冯凝云躲在暗处,看见当年无差别杀人案的凶手,以及一个手背至小臂位置有扭曲疤痕的男人。
    后来,莫振邦认为不该过度依赖病人提供的线索,这条线才暂且中断。
    “这也是线索吗?”盛放好奇地指着画,“两个短发的大人。”
    “大人……”祝晴突然愣住。
    她立刻拨通程星朗的手提电话。
    “我们一直在对比明德和惟生药厂的男性员工,但如果是女人呢?
    “如果是根本没有出现在药厂名单里的女人呢?”
    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    “所以……”程星朗的声音传来,“要重新筛查十八年前就在明德工作的女性医护。”
    盛放看着外甥女闪闪发亮的眼睛,骄傲地挺起小胸脯。
    他用肉嘟嘟的小手,捧着自己的圆润脸蛋,仿佛捧着一颗璀璨星星。
    “是幸运星呀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真相之前还笼罩着一层迷雾,程星朗必然会继续查下去。
    但这一次,不是独自寻找。
    清晨,盛佩蓉给吐司抹上萍姨自制的果酱,就听见庭院外传来车子驶入的声音。
    “程医生来接我们啦!”盛放的小脚丫晃荡着,“啪嗒”一声,从儿童餐椅跳了下去。
    “妈妈,我们先走了。”
    盛佩蓉站起身时,只看见舅甥俩匆匆离去的背影。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盛佩蓉愣在原地,“可可不是休假吗?”
    萍姨从厨房里探出头,同样一脸茫然:“不知道啊……”
    车子驶出加多利山,他们要先送放放去幼稚园。
    盛放小朋友觉得大人的安排真是不合理。
    晴仔不在家时,他没法去上学,每天蹲在庭院的草坪,差点给每一株小草都起了名字。而现在,晴仔终于闲下来,他一个小孩,居然成了大忙人,早上要准点赶去幼稚园!
    放放在后座使了不少小花招,软磨硬泡,甚至连躺在座椅上装睡都想到,脸颊鼓起来,发出“咕噜噜”的呼噜声。
    然而根本没用,冷酷的madam无为所动。
    “需要增援第一个找你,但得等到放学后。”
    车子已经停在维斯顿幼稚园门口。
    事已至此,盛放小朋友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,缓缓下车。
    校门口,椰丝和金宝像两支小火箭,“嗖”一下冲了过来。
    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盛放。小朋友们表达热情和欢乐的方式最直接,黏成一团紧紧拥抱着,小脸和小脸贴在一起。
    祝晴转身重新拉开车门。
    小金宝透过车窗,看见放放的机车司机。
    大大方方的小朋友将小手举到头顶,和他招招手。
    三位宝宝一起进校门。
    “放放,他们去哪啦?”
    “查案咯。”
    椰丝宝宝歪着头,天真地问:“怎么不带你?你不是警察吗?”
    盛放瞬间呆住,小脑袋瓜子疯狂转动,根本答不上来。
    “绝交一百分钟。”盛家小少爷冷淡宣布,小短腿迈个不停,独自走在前面。
    “放放,一百分钟是多久?”椰丝在后面问。
    “我算算。”盛放头也不回,“一小时四十分钟。”
    “这么久呀,那我找别人玩喽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