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7章 一张突如其来的“讨曾檄文”

    第447章 一张突如其来的“讨曾檄文”
    大圣朝京中。
    首辅值房。
    檀香袅袅。
    窗外是繁华似锦的京都。
    窗内,却如同冰窟。
    首辅李祯,这位执掌门生故旧遍天下的老人。
    此刻却像一尊被抽干了生气的行尸走肉,僵坐在他那张宽大紫檀木书案后。
    他的脸色透着一抹灰白。
    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微微颤抖。
    桌上摊开的是一封诏书。
    那是太子在青海城继位的诏书!!
    随着这封诏书进入京城。
    短短时间之内,大圣朝京城便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。
    这些人无一不是拥护皇室正统的大臣。
    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,就坐在他对面。
    徐天师,一袭洗得发白却纤尘不染的道袍,静静地坐在一张普通的黄梨木圈椅上。
    他面容依旧保持着的年轻感,皮肤光洁。
    唯有那双眼睛,深邃得如同万载寒潭。
    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拂尘,银丝垂落。
    散发着无形的致命威胁。
    “李首辅。”
    徐天师终于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却像冰冷至极:
    “建宏无道,天命已移。”
    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,宗室子弟之中,临川郡王聪颖仁厚,可承大位。你,拟旨吧。”
    李祯很想大笑三声,然后起身睥睨徐贼,宁死不屈。
    但事实上,他的表情此时也只是微微阴沉。
    沉思了良久,他干涩着嘴唇:
    “天师,太子尚在,文清公于青海城拥立。”
    “如此之法,如同谋逆。”
    “我……恕难从命!”
    他试图挺直佝偻的脊背,展现一丝首辅的尊严。
    但在徐天师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,这点挣扎显得有些可笑。
    “谋逆?”
    徐天师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眼中一种对蝼蚁妄言的漠视:
    “儒圣改天换地是顺天应人。”
    “贫道拨乱反正,亦是顺应天道轮回。”
    “何来谋逆?”
    他微微前倾身体,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锁定了李祯:
    “至于太子……曾仕林父子挟幼主以自重,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!懂吗?”
    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锁住了李祯的心脏。
    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。
    李祯张开嘴:“可……”
    “李祯!”徐天师的声音陡然转冷,值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:
    “你以为,贫道是在与你商量吗?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徐天师手中的拂尘,甚至连一丝银芒都未曾闪动。
    李祯却骤然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!
    “呃啊——!”
    只见李祯猛地捂住自己的左肩。
    那正是他曾经留下的旧伤。
    此刻,那处早已愈合多年的旧伤疤,竟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起来!
    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
    让他整个人从太师椅上翻滚下来,蜷缩在地毯上。
    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中衣。
    脸色由灰白转为死一般的青白。
    “你…你对我做了什么?!”
    李祯的声音嘶哑破碎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
    “一点小小的提醒罢了,你的体内,早已被贫道种下了点东西。”
    “平日无事,但只需贫道一念,便可让你尝尽万蚁噬心寒冰碎骨之苦。”
    “若贫道愿意,三息之内,便可让你化为…一具冰雕。”
    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眼前的事实。
    李祯的惨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。
    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,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死亡的巨大阴影。
    就在这时。
    值房紧闭的窗外,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“扑棱”声。
    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,正欲飞入传递消息。
    徐天师听到这声音,面容只是淡然的笑着。
    他甚至没有回头。
    只是看似随意地,将拂尘朝着窗户的方向,轻轻一拂。
    没有声响,没有光芒。
    窗外那轻微的“扑棱”声戛然而止。
    紧接着,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的羽毛焦糊气息,透过窗户缝隙飘了进来。
    李祯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!
    那是他安排在宫外,准备向南方传递密信的最后一只信鸽!
    就这么毫无征兆的,被碾碎了。
    “你看。”
    徐天师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连一只小小的鸽子,都逃不过贫道的手心。”
    “李首辅,你觉得,你李家满门三百余口,比之如何?”
    “你那在奇林书院求学的嫡孙,又比之如何?”
    沉默。
    整个房间之中,都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。
    良久之后。
    李祯颤抖着,面色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。
    踉跄着回到书案边。
    他拿起那支沾满朱砂的御笔,手颤抖的厉害。
    但还是一字字的写写下了一份颠倒乾坤的诏书:
    “拥立临川郡王为新君,斥责太子与曾仕林父子为叛逆,勒令天下共讨之。”
    “嘭。”
    写罢,他颤抖着取出首辅大印,沾满印泥,重重盖下。
    那鲜红的印记,在李祯的眼里,首次变的无比刺眼。
    徐天师静静地看着。
    直到印鉴落下,才再次开口,声音依旧平淡。
    不容置疑的继续开口:
    “第二件事。”
    “南征大军,名为讨逆,实为叛逆曾仕林拥兵自重,消耗国帑,徒耗民脂民膏。”
    “着令户部,兵部,即日起断绝青海城一线所有粮草,军械,饷银供应!”
    “一粒米,一片甲,一文钱,都不得再运往青海城!”
    “违令者,视同谋逆,立斩不赦!”
    “此令,由你首辅李祯亲自签发,加盖首辅印信,即刻明发六部及沿途各州府!”
    一句句话,如同雷霆一般,击碎了李祯心中的最后一丝尊严。
    断绝南征大军粮草?!
    这无异于将十万忠勇将士,以及太子、曾仕林等人,推入绝境!
    这是要他们活活饿死,困死在青海城此时的暴风雪之中!
    他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挣扎,抿起嘴唇,用尽力气喃喃:
    “天师!南方尚有江国虎视眈眈,异有妖族林立,此……不亚自毁长城……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徐天师鼻腔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声。
    人族圣朝?
    自毁长城?
    与我何干?
    只待老夫寻罢材料,重启大阵,气运当道,届时老夫便是天!
    李祯身体之中的那股阴寒之气猛地一绞!
    他顿时眼前一黑,一口鲜血涌上喉头,又被他死死咽下。
    他此时彻底明白,任何异议,不仅他会死,他的李家也会死尽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曾安民,曾仕林,石责,柳诗诗四人赶回青海城中的城主府。
    甫一踏入府门,压抑的气氛便扑面而来。
    秦守诚,娄通等人面色凝重。
    “国公!院长!小公爷!柳姑娘!”
    娄通迎了上来,声音低沉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。
    “发生了何事?”
    曾仕林丹凤眼微眯,敏锐地捕捉到异常。
    石责也停下脚步,眉头紧锁。
    娄通没有回答,只是将那文书递了过去。
    曾安民皱眉接过文书。
    目光扫过那醒目的标题。
    《讨逆檄文》
    讨逆元帅,京畿镇守使,天师府掌印
    谕令天下:
    圣朝立国,法度森严,君臣父子,纲常不可废!
    今有逆贼曾仕林,曾安民父子,世受国恩,不思报效,反包藏祸心。
    其罪罄竹难书,天人共愤!
    其罪一:
    欺君罔上,擅行废立!
    曾贼父子,趁国丧之际,假借护主之名,裹挟太子离京,实为挟天子以令诸侯!
    视神器如玩物,置君臣大义于不顾!
    其罪二:勾结妖邪,祸乱青海!
    南征大军,本为荡妖讨贼。
    然曾贼父子,暗通南部妖孽,以妖法降下弥天大雪,阻我王师,耗我国力,其心可诛!
    其罪三:拥兵自重,图谋不轨!
    屯兵青海,私铸印信,广发文告,煽动边军,其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!
    名为讨逆,实为谋逆!
    曾逆不除,国将不国!
    今奉天命,拥立临川郡王王祈为新帝,承继大统,以正乾坤!
    凡我圣朝忠臣义士,无论军民:
    擒杀曾贼父子者,封万户侯,赐丹书铁券!
    献曾贼父子首级者,赏万金,授上将军!
    青海军民,弃暗投明,缚送二曾者,免其附逆之罪,重重有赏!
    负隅顽抗者,天兵一至,玉石俱焚!
    檄文所至,如律奉行!天威浩荡,逆贼授首!
    讨逆元帅(天师府印)
    首辅李祯(首辅印)
    然后是六部尚书的印。
    以及很多京城重臣的印。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我日他娘!
    曾安民首次品鉴到了颠倒黑白,指鹿为马……
    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:
    “弑君的是他!勾结妖邪的是他!”
    “现在倒打一耙,说我们是逆贼?!还扶持个什么狗屁郡王……”
    “李祯这老狗,还有这些签名的混账……眼睛都是瞎了?”
    柳诗诗也凑近看了,随后气的她胸口发闷。
    石责院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从曾安民手中一把夺过檄文,快速扫过。
    当他看到“首辅李祯”那熟悉的签名和鲜红的大印时……
    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。
    “李祯,好一个李祯!首辅大印……竟成了助纣为虐的凶器!”
    他声音低沉,却蕴含着风暴:
    “徐贼这妖道,竟已掌控京畿至此!连首辅都成了他的傀儡。”
    “这份檄文一出,便是将我们,将太子,彻底打成了天下共讨的叛逆!断了我们回京之路,更断了天下悠悠众口!”
    曾仕林与曾安民一般。
    此时整个屋中,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没有动怒。
    他甚至没有看那檄文第二眼。
    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锐利如刀,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内堂方向——那里,是小胖太子那无辜的身影。
    “好手段。”
    曾仕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:
    “弑君篡位,扶持傀儡,颠倒乾坤,反诬忠良……更以朝廷名义,断绝我大军粮草根基。”
    他猛地一拂袖,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整个大厅瞬间寂静!
    “他以为,占了大义名分,便能只手遮天?”
    “他以为,扶持一个傀儡,便能代表圣朝正统?”
    “石院长!”曾仕林目光如电,射向石责。
    “在!”石责肃然应声,眼中再无半分犹豫。
    “秦尚书!”曾仕林看向一旁同样怒火中烧的秦守诚。
    “下官在!”秦守诚躬身,声音斩钉截铁。
    “传令!”
    曾仕林的声音响彻行辕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帝王般的威严:
    “一个时辰后,于青海城校场,举行太子登基大典!昭告天地祖宗,承继大统!年号立德!”
    “秦尚书!以你为首,联合青海城内所有尚存忠义之心的官员,联名签署《告天下臣民书》!”
    “详述徐怀弑君、篡位、勾结妖邪、祸乱朝纲之滔天罪孽!
    “控诉其挟持首辅,胁迫群臣,倒行逆施之丑恶行径!宣告太子殿下于青海城正位,延续圣朝国祚!”
    “是!”秦守诚目光肃穆无比。
    “石院长!你我连同安民、秦尚书,联署发布《讨逆檄文,誓诛徐逆》!”
    “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!将他徐贼的罪状,一条条、一桩桩,给老夫钉死在青史之中!”
    “他不是要讨逆吗?那我们就奉陪到底!讨他这个真正的,最大的逆贼!”
    “遵命!!”
    “最后……”
    曾仕林缓缓抬头,淡淡的朝着角落里的娄通看去:
    “娄通,即刻动身,前往凤起路,告诉你爹,他哪怕倾尽凤起路之力,也要将足够的粮草给老夫运至青海城!”
    “南征之路早以过半,绝不能因区区一道徐贼的“诏书”就不管不顾了!”
    “是!!”娄通身子一肃,抱拳领命!!
    曾安民的目光朝着娄通看去。
    娄通是他带来的。
    他其实已经料到会有今日。
    他相信。
    在娄英启见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,知道该怎么选择。
    曾仕林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定格在曾安民身上,那眼神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:
    “徐怀想用一张纸,断了我们的名分,困死我们?做梦!”
    “他扶持傀儡登基?那我们就扶正真正的天子!”
    “他发檄文讨逆?那我们就发檄文讨他这个最大的逆贼!”
    “从今日起,没有太子!只有我大圣朝立德皇帝!”
    “青海城,便是新的起点!讨伐国贼徐逆,光复神京,在此一举!”
    “诸位!国难当头,妖氛蔽日!唯有用最正的名义,最利的刀锋,才能劈开这重重孽障!”
    “是!!!”
    石责,秦守诚等人此时轰然应诺。
    曾安民的目光看向老爹。
    此时,老爹的身影在他的心中,愈发高大。
    “我爹真帅啊!”
    遇事不慌,有条不紊,有勇有谋……
    啧啧。
    真不愧是我爹!
    随我。
    他此时热血沸腾的也喊了一嗓子:
    “徐老狗!洗干净脖子等着!”
    随着他这一声响起。
    整个屋里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着他看了过来。
    “呃……”
    (本章完)